嫦娥应悔偷灵药,碧海青天夜夜心。
——李商隐《嫦娥》
水在海,石在山,海水不缩石不刊。衔石向海女,口血离离海同干。
——杨维桢《精卫操》
一、浪尖
已教海盐磨蚀,这双唇何须胭脂?
沾湿了微木砾石,恍惚是凶兆的卜辞
如果将桃林都衔空,青史
作何高论:必得申明“精卫”乃是“女娃”
谁令她继承逐日移山的壮志?站上浪尖
就是追讨迷失的蜃楼,建造你我的渡口
波涛围困我,潮水绞杀我。我活着
罡风是我翅下风,吹破高天厚地絮雪无边
我死去,苦雨是利若秋霜的恸哭
这一生,恰逢山高月小时候
姐姐,当我与恶海搏斗,不得不质询
你的飞升。为何要做他们口中的神仙呢,
明知月宫与人间无非两处监牢,纵使
奔袭之势,何尝粉饰了溃逃避世?
那桂枝也染了你的衣香么,你递与我
我便捧住了一片冰心,从此无须解释
二、月巅
衣袂正奔月,何以验明此刻的忠贞?
有朝一日云楼泛舟,轻似不复紧张的自身
我居蟾宫就如探寻母腹,探寻这副躯干的
松散与稳固、坠落与漂浮。在暂时的失重
和永久的失语中,他们完成了对我的称谓
而在某日,我曾遥见你未曾稍歇的掠翅
我是谁的妻子,妹妹,你又是谁的女儿?
肉体的泯灭并不造成过往的消亡,时至今日
壮举纵被命名,我们仍被归属分野
我归青天,你属碧海,但愿夜夜丹心
恨只恨当日的潮水未曾打湿袖口,妹妹
你若有一刻听信沧海不可填,又何必讨伐
我的凄居,我太过无垠的寒冷。你求桂枝
不肯盗息壤,何不自行解去我的锦囊?
以伐桂,以出奔,还原灶台、庭院、捣衣砧
妹妹,寂寞得磊落,便是我对我的忠贞